近幾天,主流媒體在評論中興事件時,對中國電子產業的評價是“缺芯少魂”。而在5年前談起類似話題時,更常用的一個詞是“缺芯少屏”。因為當時中國不僅缺芯片,還缺顯示面板。5-10年前,從電視到pc到手機,全球液晶面板基本被韓、臺、日包攬,中國廠商的份額很小。
而隨著過去幾年中國廠商的極速擴張,以京東方、華星光電、中電熊貓為代表的中國面板產業,在世界上也有了一席之地,極大緩解了我國“少屏”的問題。而近年來,隨著AMOLED的大勢所趨,涌現了維信諾的專注于AMOLED的后起之秀。
關于目前中國屏崛起的還主要是LCD液晶屏,AMOLED還是在爬升階段。這里先從LCD講起。
“缺芯少屏”和“缺芯少魂”
2017年第三季度,京東方在9寸以上大尺寸LCD面板獲得了21.7%的市場份額,超越LG的19.3%,首次成為全球第一。
整個2017年的份額如下所示(BOE:京東方,Innolux:臺灣群創,AUO:臺灣友達)
《中國開始在大面積LCD市場超越韓國廠商》
然而,在以手機為代表的小尺寸面板領域,韓日廠商仍然占據優勢,京東方只取得了6%的市場份額。
特別是,在高端的OLED屏方面,三星占據絕對主導,而且短期內難有超越的可能。
雖然和三星還有差距,但我國的顯示面板產業能有如此突飛猛進的增長,已實屬不易,起碼不像芯片這樣極大比例依賴進口。我們來看一組數字:
2010年,京東方營收80億,凈虧損20億。
2017年,京東方前三季度營收694億,凈利潤65億。
2012年,我國進口顯示面板503億美元。
2017年,我國進口顯示面板下降到301億美元。
如前文所說,中國占據了絕大部分電腦/手機產能,要想實現顯示面板自給自足,就得自產絕大部分顯示面板——也就意味著還要大幅壓縮韓臺日廠商的空間。
下面是全球主要廠商LCD+LED總生產面積的對比情況,可以感受下大陸廠商和韓臺日廠商的趨勢對比。照此速度發展下去,5-10年后,臺灣、日本廠商將被踢出一線梯隊,韓國廠商則將逐漸退守尖端的OLED領域。屆時,除韓系旗艦手機/旗艦電視外,中國面板廠商將可能實現對絕大部分消費電子產品屏幕的大包大攬。
從“缺芯少屏”到“缺芯少魂”,一字之差,表明了我國在電子產業領域補齊短板的努力。既然我們在液晶面板上能成功實現后發追趕,那么芯片領域呢?我們在5-10年后能不能像液晶面板這樣看到芯片進口量的顯著下降?
“國運”、“省運”、“市運”
看多了數據和表格,我們再來看幾項大工程。
如上文所示,在日益流行的OLED面板領域,三星仍將在長時間內處于壟斷地位。
全球柔性oled市場規模在第三季度達到30.4億美元,目前該領域最大的領頭羊是三星,其占據了市場高達96.5%的份額,作為對比,排在第二名的是LG,占據了市場3.3%的份額。
為了嘗試突破三星的壟斷,京東方開始建造AMOLED生產線。
10月26日,京東方宣布位于成都的第6代柔性AMOLED生產線提前量產。這是中國首條全柔性AMOLED生產線,也是全球第二條已量產的第6代柔性AMOLED生產線。
下面就是這個投資220億人民幣的京東方成都項目的衛星地圖,廠房尺度600多米。
下面是規劃圖,結合衛星圖可以看到,該項目已全面落成。
下面是建設過程,一年時間搞定。
在成都項目后,京東方投資460億的綿陽第六代OLED生產線也將在2019年竣工,該項目將可能為iphone提供屏幕,用于降低蘋果對三星屏幕的過度依賴。
《日本經濟新聞》引述面板業界人士的消息報導,蘋果為了降低對三星OLED面板的依賴程度,已經把相關技術分享給京東方、LG顯示器與JDI等3家面板制造商,其中京東方預計2019年投產的四川綿陽廠,將供貨給未來蘋果的新iPhone。
下面是京東方綿陽項目的規劃圖:
下面是2016年底的衛星圖,2017年的現狀暫未更新?煽闯鲞@是一個尺度2公里的巨型廠區。
2017年底,京東方合肥的全球最高世代LCD生產線投產,這個項目的投資金額是400億人民幣,同時配套的還有一條15億美元的康寧玻璃項目。
《人民日報》合肥12月23日電全球首條最高世代線——京東方合肥第10.5代TFT—LCD生產線近日投產。京東方2015年在合肥自主投建的10.5代線是全球最高世代線,設計產能為每月12萬片玻璃基板,智能化和核心工藝技術均達到業界最高水平。
下面是該項目的衛星圖,8個月時間,從無到有拔地而起一座尺度1.1公里的超級工廠。
與此同時,位于武漢的類似項目也在發力:
華星光電與武漢東湖新技術開發區管委會簽訂合作協議,投資350億元在東湖新技術開發區智能制造產業園建設6代LTPS-AMOLED柔性顯示面板生產線。
下面是規劃圖。
說了這么多面板項目,回歸主題到芯片。
2016年,總投資240億美元的“國家存儲基地”項目在武漢啟動。
下圖是2016年9月這塊地皮的樣子。
一年后,2017年9月,第一座廠房正式封頂:
此次提前封頂的項目(一期)一號生產及動力廠房建筑面積達52.4萬平米,預計將于2018年投入使用。項目(一期)達產后,總產能將達到30萬片/月,年產值將超過100億美元。
這座廠房的建筑面積,接近兩座北京南站,下面是工廠建設過程中的航拍圖。
衛星圖還沒來得急更新,只有一號廠房的地基。量一下地基的尺寸,會發現這是一座近500米長的龐然大物。
而在2020年,當整個“國家存儲基地”建設完工后,將有3座這樣的全球單座潔凈面積最大的3D NAND閃存廠房,主廠區占地面積1700余畝,和北京大學燕園差不多大。
不光是武漢的存儲基地,南京和成都的兩個類似的項目也在規劃當中。
大陸紫光集團董事長趙偉國11日出席公開活動時指出,2017年將再啟動兩個半導體基地,分別為成都和南京,合計再砸460億美元蓋廠,加計日前開始動工的武漢新芯旗下的長江存儲,這三個生產基地合計砸700億美元。
暫且先不管這個700億美元的”宏圖大愿”,我們先來捋一捋家底,看看我們到底有多少先進的12寸芯片廠,以及還有哪些12寸芯片廠處于在建狀態(來源:“前瞻產業研究院”)。
截止2017年底,我國的12寸芯片廠月產能為62萬片,其中兩大韓資企業占據了一半產能:
無錫海力士DRAM:17萬片/月,10納米。
西安三星NAND:12萬片/月,10納米。
除韓資外,我們按產能排序:
合肥晶合:8萬片/月,臺灣代工廠力晶合資,90納米(一期),65/45納米(二期)。
廈門聯芯:5萬片/月,臺灣代工廠聯電合資,28納米。
北京中芯國際:3.5萬+4.5萬片,28納米。
上海中芯國際:2萬片,14納米(艱難研發中)。
大連英特爾NAND:4萬片,10納米閃存。
上海華力微:3.5萬片,28納米。
武漢新芯:2.5萬片,45納米閃存/CMOS。
總結一下:我國目前62萬片/月產能的12寸芯片廠中,有46萬片/月(74%)是外資/合資廠。
目前產能最大的自主芯片代工廠——中芯國際,其12寸產能為10萬/月,最高工藝為28納米。2017年第三季度,中芯國際的28納米工藝收入占總收入的比例為8.8%,而2016年第一季度的該數字是1%,中芯國際正在逐漸提升28納米工藝的良率。
我們對比一下和臺積電的差距:臺積電在2011年底就推出了28納米工藝,2012年底該工藝的占比就達到了22%。
結合此前的營收數字:大陸目前最大、最先進的芯片代工廠中芯國際,其年營收只有臺積電的1/10,技術差距為5-6年。
我們再看看正在建設中的:截止2017年底,我國在建的12寸芯片廠,共有12個公司、15個項目,總計產能為81萬片/月,其中51.5萬片/月(63.6%)為外資/合資。在建項目分布如下(來源:前瞻經濟學人)。
通過上圖可以發現,2-3年后,我國將形成一條“長江流域芯片產業帶”:上海、無錫、南京、合肥、武漢、成都、重慶。加起來占據我國新增12寸芯片投資的80%。
上文列舉的新興面板產能,同樣集中于長江流域:合肥、武漢、成都、重慶。
也就是說,我國未來電子產業鏈條中最重要的兩個門類:芯片和面板,將極大地集中于長江流域內陸的一系列省會城市,特別是那些在兩個門類中都反復出現的幾個城市,尤其值得注意。
這與我國PC/手機產能轉移的趨勢是一致的。5-10年前,我國的手機產能主要集中于珠三角和京津,PC產能主要集中于上海和蘇州。而近年來,以富士康為龍頭的pc/手機組裝企業,正在大舉向內陸土地、勞動力、政策成本更低的省會城市轉移。
目前,重慶生產了全球1/3的筆記本電腦,同時是我國手機產量第2名。而鄭州富士康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iphone生產基地。
珠三角的手機產能、長三角的電腦產能,同時選中了距離較近、富余勞動力眾多的的長江流域內陸和中原地區。一方面降低勞動力成本,為發達地區“騰籠換鳥”騰出空間,另一方面也讓巨量農民工在家鄉省會城市就業,極大地拉動了內陸省會的發展。更重要的事,電子產品的特點在于單位重量/體積價值高,空運并不會因為內陸還是沿海而有成本區別。
電子產業鏈的特點在于:價值大、鏈條長,既能提供高端的研發崗位,又能提供中端的商貿、物流就業,也能容納巨量的勞動力人口,是快速提升內陸落后地區經濟實力的利器。
無論境內外,歷史的經驗也都告訴我們,電子產業是日本、韓國、臺灣地區、長三角、珠三角從落后走向發達的重要支柱,是后發國家/地區的必備良藥。
過去十余年,電子產業鏈只助力了長珠三角。那么未來10年,芯片、面板、富士康、以及與之配套的上下游產業,就是西安、鄭州、合肥、武漢、成渝進行產業升級、經濟保持高速發展的重要推動力。
說了半天,似乎漏掉了什么地方。如上文所說,5-10年前,京津和珠三角一樣,都是我國最主要的手機生產基地,那么現在呢?
10年前,北京曾有索愛全球最大工廠、諾基亞中國最大工廠,天津曾有摩托羅拉全球最大工廠。配合京東方、中芯國際,再加上北京最為發達的互聯網產業,從組裝加工、到高端零部件、到上層應用的移動時代全產業鏈,原本應該誕生在京津地區。
然而,京津押寶的三家頂尖手機外企全跪了,而原本被視為“山寨”的珠三角本土企業:華為、oppo、vivo,卻崛起成為世界巨頭(小米也不在北京生產)。
于是,長三角的臺資/美資PC產業鏈、珠三角的內資手機產業鏈,加上與之配套的面板/芯片/零部件廠商,隨著產業轉移,大規模在以長江流域為主的內陸省會開花結果(最北達到西安、太原、鄭州一線)。
而伴隨著京津外資手機廠的倒閉,京津冀缺乏能容納大量勞動力的PC/手機制造工廠,面板/芯片廠的新產能也不再落戶京津冀。
于是,除了北京發達的互聯網和金融產業外,津冀經濟增長的新動能就消失了,再加上對高耗能高污染重工業的打壓,津冀就愈發尷尬。
塞冬此前許多文章都有說過:未來5-10年,伴隨著人口老齡化,內陸省會和區域中心城市的產業、人口競爭將日趨激烈。吸引更多的產業人口、研發人才,爭奪到電子和汽車產業鏈條的更多環節。特別的,如果能像珠三角一樣培育出自己的消費電子品牌,那么其邁向人均3萬美元中等發達世界的道路就打通了。
而中國芯、中國屏、中國車的例子都告訴我們,不要過于仰仗外資企業,外資企業的目的和市場化內資企業是不同的。外資的目的在于繞過中國的關稅壁壘(在中國建芯片/面板/汽車廠)、在于降低成本。
而一個有志氣的市場化內資企業,其目的則是向上向下打通產業鏈、打出自己的品牌、下力氣研發(或者收購)容易被卡脖子的關鍵環節、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間,把自己的命運和國家的需求無形中捆綁在了一起:
大連英特爾、無錫海力士、西安三星,典型的外資。來華目的只是為了便宜的土地、優惠的稅費、以及繞過中國的關稅,對當地經濟有短期促進作用,但不可能依靠他們來構建起一套完整的產業鏈。
中興是內資,但不是有志氣的內資,更像一個安逸的集成外包商。
華為、騰訊、阿里、吉利、長城、京東方等等,屬于“有志氣的內資”,雖然各自達到的水準不同,離世界一流水平也還有差距,但他們的總體方向,是在市場中尋求突破和拓展,是他們在帶領中國在各領域前行。
于是,問題就很清晰了。“中國芯”和一流水平的差距有多大?我們要依靠誰來實現中國集成電路產業的突破?
誰來引領“中國芯”
繼續來看韓國和臺灣的例子,首先看韓國。
10年前,我在上《中國經濟專題》課程時,林毅夫老師曾說:“韓國這種規模和檔次的國家,其比較優勢就是生產中高級零部件、做高級代工,就像臺灣那樣,千萬不要去搞全產業鏈的生意,比如整車,比如日本美國那樣大而全的消費電子產業。”
然而,韓國的策略卻是:集中力量尋求突破,舉國之力扶持少數幾個領域的國際巨頭,容忍其長達一二十年的虧損和不盈利,從而培養出能和國際一線巨頭pk、甚至保持該領域全球領先的優勢的企業——三星、現代、SK,芯片,造船、汽車等都是如此。
美國、中國、歐洲、日本,雖然經濟體量遠大于韓國,但韓國就只在個別領域和大家同臺競爭,這讓超級大國也很難做到在該領域比韓國公司投入更大。
舉個例子,三星電子去年資本開支440億美元,位居全球上市公司之最,遠超全球第二名。排前10的其他公司:4家石油公司、4家通訊/電視運營商。除三星電子外,只有一家是制造業——大眾汽車,其資本開支不到三星的一半。
440億美元的開銷中,2/3用于半導體,1/3用于顯示面板。這讓三星電子在芯片上的投入超過英特爾+臺積電的總和,達到全球半導體資本投入的29%。
對比一下:中國的“國家集成電路產業基金”,第一期的規模是1400億人民幣,正在規劃中的第二期是1500-2000億人民幣。
該基金2014年成立,到2017年底,實際投入了794億元,也就是三年投入了120億美元——就算考慮所謂的1:3拉動社會資金,也只是三年拉動360億美元(是否落實存疑)。
上文中介紹的武漢“國家存儲基地”,三期工程總投資240億美元,預計2020年完工。今年將開始小規模量產32層64G閃存。
然而我們會看到,三星也沒有停著:
2017年,三星花費140億美元在平澤建立的64層512G閃存工廠竣工。
2018年,三星花費130億美元的平澤二期即將投產,用于生產DRAM。
三星的計劃是,2021年前,在平澤繼續投入280億美元。
也就是說,三星在平澤工廠的投資,是我們在武漢的“國家存儲基地”的2倍多,且技術領先3-5年。
2017年三星電子(Samsung Electronics)半導體事業屢屢刷新業績,高達65兆韓元(約612億美元)的營收更助三星一舉超越英特爾(Intel),榮登全球半導體業界龍頭寶座,相關部門員工獎金高達月薪的400%。目前有1.3萬名碩博士研發人員與2000名輔助人力,共1.5萬人在DRS辦公室內工作。
2017年7月三星在平澤工廠一樓生產先進的64層3D NAND,計劃在二樓增設DRAM產線,最快2018年5月就能量產DRAM。業界認為三星電子積極擴大存儲器產能,為的是提防2018年下半年大陸業者進入市場。
前面用了很多規劃圖、衛星圖和航拍圖來介紹我國在芯片大廠投入上的“速度之快”、“規模之大”,但是,韓國人也不慢。
這是三星平澤工廠2015年的照片,還是一片不毛之地。
一年后,工廠基本竣工,2017年投產。
整個項目一期的規劃如下圖所示,三座廠房,左邊是預留的后續開發用地。
三星在芯片上的巨額資本投入,讓所有競爭對手都感到膽寒,可以說,韓國人基本控制了全球閃存/內存市場的周期和節奏。未來幾年,當我國落后三星1-2代的閃存/內存工廠大規模投產后,三星就可以憑借自己巨額的壟斷利潤來搞降價傾銷。
憑借其成本、良率上的優勢,將芯片價格持續打壓到中國芯片廠的成本以下、而在三星的成本以上。從而讓中國芯片廠離不開國家補貼,不能做到自身的正向循環。
再來看臺積電。在上文中我們提到,目前我國在建的12寸芯片廠月產能合計81萬片,其中大部分是外資/合資,邏輯芯片上最多也就做到28納米,14納米還在艱難突破當中。
而臺積電正在向5納米邁進,正在投資240億美元,興建一座月產能100萬片的的全球最領先代工廠。第一期將在2020年初量產,第二期2020年底,第三期2021年。
也就是說,2-3年后,當我們的81萬片產能落地了(大部分是外資,大部分是存儲而不是邏輯芯片),對岸領先3代的100萬片5納米邏輯芯片工廠也滿產了。
如果說韓國人的存儲芯片我們還可以靠比拼砸錢來追趕,那么最擅于砸錢的三星,在邏輯芯片代工領域追了臺積電十來年,工藝上總是落后一個節拍、良率上總是差一截,給蘋果處理器做代工,讓消費者光憑手感溫度都能知道處理器是三星還是臺積電產的。
財大氣粗的三星都如此狼狽,那么我們如何追趕臺積電?
期待臺積電的產能轉移到大陸?——臺積電高調投資的南京工廠月產能就2萬片,只是臺積電總產能的一個小指甲蓋。
難道我們只能靠和平統一?
對于這個問題,我請教了一位同門師兄,這位師兄是國內少有的親自設計過處理器的博士,目前仍然活躍在最前沿的芯片設計領域。
他的答案是:
對于正在發生“10倍數變革的領域”,可以彎道超車。
而對于只能“硬碰硬”的領域,就只能靠更大的融資、更長的等待、以及更合理的頂層設計。
所謂芯片領域的“10倍數變革”,就是不能想著自己做個X86去挑戰英特爾,能挑戰英特爾的只有應用場景不一樣的ARM。而同樣的,也不能想著自己做個獨立的指令系統/生態系統來挑戰ARM,而只能等待芯片應用場景的大變革。
什么叫“芯片應用場景的大變革?”
舉個例子:隨著云計算、深度學習應用的快速擴展,各大互聯網巨頭的運算能力占據了全球相當大的比重。于是,巨頭們都想擺脫傳統的、通用化的CPU/GPU體系,自己親自操刀,構建一套針對自己應用、自己算法的定制化AI芯片和云計算芯片,從而實現更低的能耗、數十倍的運算效率,甚至構建一套自己的云計算生態。
不光是巨頭們的云計算和深度學習,每個人身上的智能手機也有強烈的降能增效需求——讓面部識別、聲音識別、手勢表情跟蹤、圖像/視頻處理等常用功能,能有一顆針對這幾種AI算法定制的低功耗移動芯片,也是目前的潮流。
同樣的,超過160個國家用電量的數字貨幣挖礦,更是一種高度定制化、對性能/功耗比極其敏感的應用,也早已大規模擁抱定制芯片。
伴隨著“定制化算法”占全球算力比重的提升,許久未見的芯片領域“10倍數變革”在這兩三年里密集誕生了:
國際上,谷歌推出TPU,NVIDIA擁抱自動駕駛/AI芯片。
國內,脫胎于“龍芯”團隊的“寒武紀”AI芯片已搭載在華為高端手機的麒麟處理器上,該公司獲得了阿里投資,目前市值已超20億美元,短短幾年成為芯片領域罕見的創業獨角獸。而對于普通人而言更加陌生的“比特大陸”,則早已成為全球挖礦芯片最大的供應商,壟斷了超過7成的市場份額,去年營收25億美元,成為全國僅次于華為海思的芯片設計公司。
互聯網公司里,百度推出XPU、阿里剛發布Ali-NPU。近幾天,阿里還密集收購了中天微、控股樂鑫,一副大舉進軍芯片領域的架勢。
阿里的邏輯也很簡單——阿里云目前年營收20億美元+,在國內占據毋庸置疑的霸主地位,且年增速高達100%。根據亞馬遜云的規模,阿里云在未來三四年內營收超百億美元是大概率事件。因此,阿里云將成為阿里未來幾年營收增長的重中之重。
那么,作為國內云計算霸主、正在邁向全球的阿里,作為時常將“DT時代”掛在嘴邊的馬云。如果阿里不能掌握自己云計算平臺的核心技術,要是有一天也遇到中興的困境,那么,阿里的數字帝國夢就破滅了。
同樣的,作為全球云計算的領頭羊,亞馬遜也在悄然組建團隊研發AI芯片。
在如今這個時代,數據和計算是互聯網公司的核心資產,對于市值幾千億美元,等于英特爾+臺積電+NVIDIA之和的互聯網巨頭,沒有道理不想讓自己的核心資產運行在自主的、定制的、可控的計算平臺上。
所以——“中國芯”破局靠阿里騰訊,并不是個笑話。
對自主芯片有需求的不只是阿里騰訊,還有華為/小米,甚至oppo/vivo。
華為海思大家很熟,已經是全球第7大純芯片設計公司,隨著華為手機全球市占率的提升,海思未來的排名繼續往上升是可以預期的。小米收購的松果處理器還比較低端,oppo/vivo的自主處理器也正在研發中——憑借他們的出貨量,只在低端機里普及自主處理器,也是個不小的數字。
如今,對于互聯網和手機大廠而言,組建團隊、收購公司,根據自身需求設計出處理器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,通過巨大的終端出貨量或龐大的數據中心計算需求,將這些芯片推廣應用起來,也非常容易。
但是,無論是誰設計的,想要工藝好、能耗低、良率高、產能穩定,都得到臺積電去流片。
而臺積電,就屬于前面所說的“硬碰硬”領域。我們能做的,就是把這個任務交給一個“有志向的市場化內資企業”,給足夠的時間和資金、按市場規律辦事,給核心研發人員足夠的物質激勵。
那么,中國大陸的芯片代工產業有沒有可能復制國產LCD面板的成功經驗?
回答是:有一定希望。
為了說明這個問題,先看一段黃奇帆關于京東方的講話:
“去年,我們有一件事做得很成功,就是京東方定向增發。京東方作為中國最優秀的液晶面板類公司之一,在世界生產能力排名第五,生產的產品供不應求。中國一年要進口液晶面板1800億美元,看準這個方向,就要有勇氣投資,效益一定會好的,所以我們請他來投資。
京東方想投資,愿意占據這個市場,也有這個技術,但是缺錢,拿不出330億。我們當然不能說你拿不出,我幫你拿,但可以買你的股票,你定向增發100億股,按市場價2.1塊一股賣給我,你得到210億,再向銀行融資120億,就有330億,投在重慶,一年多時間把這個廠造好,今年三四月份就能投產,投產以后一年可以形成五六百億的產值。
這是一個很好的投融資項目,解決了戰略性新興產業的巨大投資資金來源,真正起到為有錢人理財、為缺錢人融資的作用。這單業務是西南證券做的,是一個好項目。
本來我們起初是想把這個融資需求交給重慶的民營企業,他們如果有錢沒有地方用,投到這個項目,肯定比放100億小貸好,不容易壞賬,但后來民營企業沒有實質跟進。倒是重慶的一些國有企業,還有上海、北京的一些外地企業很睿智,都爭著來投資。
所以一個月210億的股權融資,120億的銀行融資到位。現在,京東方的股價是3塊多一股,每股賺1塊錢,210億投資現在價值300多億。我講這段話的意思,直接融資里邊有許多工具、很多方式,在座的銀行、企業,都該深度了解,了解以后,把這一塊努力拓寬,我們的金融體系就活了!
這是一個很有“中國特色”的扶持京東方的思路:
京東方想擴大產能,但沒錢。
重慶有做全電子產業鏈的渴望,希望京東方入駐。
京東方對重慶定向增發100億股,獲得210億資金,再通過重慶的銀行貸款120億,總計獲得330億,解決了項目資金難題。
重慶獲得京東方面板廠一座,還因京東方股票上漲賺了100億。
4年過去了,重慶有了全球舉足輕重的手機、筆記本電腦產能,有了液晶面板廠,正在建設芯片廠,電子產業鏈正在成形。
而京東方也因為一座座類似的大廠(重慶、合肥、成都、綿陽等),自己出技術、地方政府出錢,在LCD產能上,從2014年的全球第五,攀升到2017年底的全球第一。
京東方的股價如今是4塊多,比重慶入股時翻番(2017年底曾達到6.77塊)。
現在看來,這是一個多贏的結果,但是,我們回到事情發生的2014年。當時大家對京東方是這樣評價的:
截止2014年,京東方上市13年以來,在A股融資金額已經達到700億之巨,而同期所有分紅金額合計只有區區1.18億元。
由于在股市融資數額巨大,京東方被稱作“圈錢王”。由于業績常年虧損、股價長期在兩三元徘徊、投資者很難分得紅利,京東方被稱作“鐵公雞”、“行徑卑劣”;由于屢次靠政府補貼扭虧,京東方被稱作“燒錢機器”,由于生產線龐大,京東方被諸多的產業界人士認為是“落后的過剩產能”。
這不是2005年,也不是2010年,而是京東方已經初現曙光的2014年。在2014年時,仍有大量對京東方不信任的聲音,在這樣的情況下,黃奇帆下了這個330億的豪賭,如果失敗了,會是怎樣的下場?
那么,如今的中芯國際和曾經的京東方都有哪些相似之處?為什么認為中芯國際可以走類似京東方的道路?我們來一起捋一捋。
如今的中芯國際已經基本搞定了28納米工藝,去年底挖來梁孟松當co-CEO,在他的帶領下攻堅14納米,而梁孟松曾協助三星,搶在臺積電前完成14納米工藝。所以個人估計,2-3年后,當臺積電的5納米量產時,中芯國際徹底搞定14納米將是大概率事件。
問題來了——搞定了14納米還是差臺積電2代呀?
而實際上,邁入28納米,就已經能解決大部分問題。雖然臺積電的10納米技術已經在去年走向商用,但在2017年第三季度,臺積電的28納米及以下工藝仍然占全部訂單的65%。10納米工藝只用于對功耗、能耗、體積要求極高的旗艦手機處理器芯片、旗艦挖礦機等少量尖端應用。
而對于絕大多數沒有這樣高要求的芯片而言,用博士師兄的話來說:“28納米,如果流片成本足夠低,就徹底引爆領域定制芯片了。”
就像京東方一樣,雖然它在OLED領域和三星的差距還極大,但如果哪天三星不給中國的高端手機供應AMOLED了,拿京東方的屏幕搞個低配版,便宜點賣,也還是可以接受的——總比徹底斷貨強得多。
更重要的是,在大多數領域,京東方的屏幕已經足夠好用(此處指的是LCD),完全可以滿足各類客戶需求——甚至三星電視也在使用京東方的屏。
于是,類似京東方的解決方案就可以在中芯國際身上得到復制:
在2-3年內完成14納米攻關,以28納米和14納米為主力,承接中高端手機芯片以外所有類型的邏輯芯片代工——TPU/NPU/礦機/中低端手機芯片等。
和國際同行打價格戰,以低于臺積電同工藝的價格接單。
臺積電的28/16納米屬于老產品,折舊少、成本低,因此中芯國際打價格戰的成本壓力更大。
引入集成電路產業基金和地方政府融資,讓重慶、合肥、成都、武漢等城市“競價辦廠”。
使用地方政府資金,在短時間內急劇擴張中芯國際產能。類似京東方一樣,在3-4年時間里,將中芯國際的產能從全球第7上升到全球第2。
背靠地方政府資金,進行債務展期、延長折舊期等方式,攤薄成本。
另外就是最重要的一點——LCD面板和芯片都有一個顯著的“周期律”:
大部分時候,隨著產能增加、技術進步,價格不斷下跌。
每隔幾年出現一次新應用:如智能手機、礦機、AI芯片等,短時間內芯片/面板供
不應求,價格暴漲(2016-2017年的一波)。
面向地方政府的定增和融資、債務展期等,都是為了等待這一波強周期——凈利潤大增、股價大漲、政府手里的京東方/中芯國際股票賺大錢。
其實,這也是韓國的路子。韓國人在芯片/面板領域經常是長時間蟄伏,忍住連續多年的虧損,把對手憋死,等待一波強周期賺個飽。
只不過我國的特點在于:政府和企業可以一起坐莊,由政府性基金在低谷時注資擴大產能,在平時提供補貼、債務展期,減輕弱周期時的企業負擔,最后在強周期來臨時,政府性基金拋售股票獲利,從而實現上述的“多贏”。
只要“周期律”把握得好,政府的扶持不但不會虧錢,反而還能賺錢。特別是當面板/芯片廠做大后,自己就成為能把控周期的一份子,就像三星一樣,把這樣的游戲玩得得心應手。
在這種"硬碰硬”的游戲中,也只有把自己體量快速做大,才能不被對手永遠牽著鼻子走。比如現在的京東方,就可以舉巨資建設最先進的10.5代LCD和6代AMOLED生產線。同樣的,中芯國際只有先吃下大部分中低端產能,把自己的體量做到不比臺積電小太多,才有可能參與到最高級別的較量。
以上就是對“中國芯”現狀及未來可能路徑一些個人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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